《台灣社會研究季刊》 第61期:

「流移與抵抗」專題介紹/夏曉鵑

二○○五年仲夏,高雄捷運工程的泰勞抗暴行動,一舉撕毀了台灣「人權立國」的虛偽面具!

這面移住勞工用血汗打造的照妖鏡,逼使許多原本麻木或無知的台灣人開始學會用「人」的角度,看見這群移工們的身影。然而,只有「人道」的憐憫眼神,總是廉價、稍閃即逝,多數人乍現的同情目光焦點早已不自主地跟著媒體和政客的魔棒轉移到政商醜聞。隨著政治風暴逐漸淡去,剝削移工的體制卻仍不動如山。

高捷弊案尚未水落石出,台塑六輕麥寮廠風波不斷。繼二○○五年七月中旬六百名菲律賓籍勞工罷工之後,二○○六年二月底和三月中,接連又有數千名菲律賓和泰國勞工發起罷工。而這些風起雲湧的移工罷工行動,絕非特殊的案例,而是台灣的壓迫和剝削移工體制的冰山一角。但台灣的媒體並未因為高捷泰勞抗暴行動而能深刻檢視體制問題,在台塑麥寮廠二○○六年三月中的移工罷工的諸多報導中,竟一如「前高捷時代」的將移工污名化,把罷工行動標題為「泰勞假裝抗暴實為加薪」!

除了批判媒體的助紂為虐之外,更需反省的是,何以如此剝削性的移工體制得以形成並且延續至今?

臺灣政府於一九九二年正式開放引進移工之前,許多學者直接參與了外勞政策的制定。他們使台灣的移工成為「不自由的臨時勞動力」,或者更露骨地說,在台灣政府和學者的精心設計下,成為現代奴工!而當年制定外勞政策的學者們,談及高捷泰勞抗暴事件,竟只覺得是個意外。在勞委會的外勞政策檢討座談會中,他們暢談,高捷事件之所以引起注目,正是因為政府介入太多,如果完全由市場決定,就能發揮最大經濟效益,外勞的管理也根本就不會成為問題。他們甚至「安慰」官員,所謂國際人權團體的壓力,只要「咬咬牙就撐過去」。他們並舉台塑六輕為例,認為正因為台塑是私人企業,一切都是契約關係,所以就算有再多抗議也不會引起政治風暴。

荒謬的是,這群如宗教狂熱般地信守「自由市場」教條的學者們,卻無視於自身是如何深切地協助/建議國家積極介入,從外勞政策的制定,到日後各種管理制度的形成,無處不見國家的關鍵角色,以及知識份子在其中發揮的打手作用。

除了上述自由經濟學家以「經濟效益」分析移工的管理問題外,另一種主流的論述是以「社會成本」角度分析移工所帶來的社會問題,探討移工在台灣的適應狀況、對台灣所造成的問題,以及如何有效管理云云。「經濟效益」與「社會成本」這兩種論點看似尖銳對立,實際卻是互寓共生,與國家、資本家共同將移工視為客體,不僅缺乏對既有「外籍勞工」勞動體制的批判性分析,甚至強化其合理性(相關文獻評析,詳見夏曉鵑,2005)

台灣社會研究季刊歷年來秉持批判知識份子的立場,刊登許多迥然不同於「國家暨管理取向」主流論述的文章。例如,蔡明璋、陳嘉慧(1997)於第二十七期指出了國家如何積極介入而形塑了日後證明極具剝削性的外勞仲介市場。劉梅君(2000) 更批判自由經濟學家所謂「勞工短缺」的論述,從資本主義發展核心的問題之一─勞動力著手,分析台灣外勞政策形成的原因,指出現行外勞「生產」及「再生產」分離的政策取向,是外籍勞工所以「廉價」的根本原因。第四十八期的「勞工流移」專題,更收錄了七篇文章,探究對象除了台灣的移工現象,也包括中國大陸境內的農民工現象,將眼界從台灣中心拉大至區域性,以及全球性的視野,方法上分別從政治經濟、文化研究與行動研究的取徑,探討資本國際化下的勞工流移(labor migration)現象所衍生的各種議題,包括結構因素、移工處境、移工的自我認同、接受地回應的文化根源、移工運動的現況、困境與出路等等。

從過去批判性知識的累積,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移工的處境,必須回到移工形成的根本原因。資本主義全球化發展下的移工,不僅成了輸出國獲取原始資本積累所需資金之主要來源,更因其價廉,而成為輸入國擴大資本積累的重要策略;輸出和輸入國皆以極大化移工之剩餘價值為目的。而移工的生產與再生產之被迫割離,是其比本勞更受資本家青睞的關鍵。上述結構性條件架構了移工的處境。

繼第四十八期「勞工流移」專題之後,本期「流移與抵抗」專題將更深化相關議題的分析。黃德北的文章跳脫既有中國大陸農民工研究之單純「人道關懷」或是批判中國政權體制問題的格局,以「資本原始積累」的角度,特別是針對所謂「自由」的雇佣勞動力的形成,分析中國大陸農民工現象與中國資本原始積累的關連。從社會主義國家,轉而朝向資本主義發展,中國大陸之資本原始積累過程有其特殊性,黃德北從比較的觀點探討中國資本原始積累的特色與農民離開土地的模式,分析中國大陸之資本原始積累過程與其他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發展經驗的差異,進而研究農民離開土地的流動模式對於中國大陸未來資本主義發展的影響。

而同樣捲進資本主義全球化競爭的台灣,亦不斷想方設法擴大資本積累,曾嬿芬的文章便分析了台灣目前的移民政策如何透過種種階級篩選機制,以加入全球競逐技術人力的市場。全球化進程絕非單面所宣稱之自由流動,而是充滿商品/資金與人員流動體制間的矛盾:對商品和資金的流動採自由化體制,而對人員流動則嚴格管制。國家為因應此矛盾,對於人員跨國界流動採取階級化的邊界管制策略,使不同階級的跨界流動自由度,差異日益加大。為了建立充滿階級主義的移民政策的正當性,種族主義化的「人口素質」論述在官方和媒體的打造下甚囂塵上。例如,移民政策刻意區分了「經濟性移民」與「非經濟性移民」,前者指「基於經濟發展需要」而給予各項優惠鼓勵移入的所謂技術人才和投資者,後者則特別指婚姻移民。曾嬿芬指出,運用這樣的區分,政策制定者企圖讓我們接受以下命題:以婚姻管道而移入的移民與「經濟發展需要」無關,而符合「經濟發展需要」的外國高階工作者--不包括藍領移工,才是應該爭取的移民。

然而,階級主義的移民政策論述,明顯地模糊了台灣的經濟發展極度需要所謂「非經濟性移民」的事實。「外勞政策」的制定,正是企圖藉由移工的「廉價」以保持台灣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而婚姻移民和許多外籍看護工所提供的無酬和低酬的照顧工作,使得台灣因極度缺乏完整合理的社會福利制度而產生的勞動力「再生產」問題,得以獲得暫時的舒緩。我們從〈台社論壇〉的〈放寬外籍監護工申請之後呢?〉的討論中,清楚看到台灣社會對於所謂「非經濟性」和「低階」移民的高度需求。國家無意介入人民的照顧需求,也未能提出照顧體系的願景,導致老弱者的基本生活照顧淪為市場機制牟利的商機。而提供無酬和低酬的新移民女性及藍領移工卻被視為本勞工作機會的掠奪者,是社會問題的製造者。將婚姻移民和移工不斷污名化的論述,不僅掩飾了國家和資本的作用,更使得台灣社會理所當然地接受此種論述,看不見移民/工對台灣的貢獻以及壓迫移民/工的體制,因而淪為國家和資本得以不受阻撓地不斷聯手剝削移民/工的幫凶。

台灣社會對於移民/工的負面回應,如王志弘所言,除了一般性的族裔歧視和誤解之外,還須將這些排斥態度和行為放回台灣內部發展不平等的脈絡下理解。王志弘以桃園火車站為例,分析後站地區移工消費空間的形成,與桃園縣工業和製造業的發達情形的關連。這些產業僱用大量移工,他們平日待在工廠和雇主家中,到了假日便紛紛前往城市商業地帶消費;而桃園市自日治以來一直呈現前站以商業及行政為首,後站工業用途的區分,使得桃園後站,而非前站,成為移工聚集的場域。而桃園後站地區發展的長期邊緣化,與前站新興百貨公司成強烈對比,居民積累了不少受忽視的無奈和怨氣,而在移民消費地景形成後,當地居民便將此怨氣轉移到移工身上。居民對移工的負面印象,如骯髒、危險、氣味、喧嘩,更具體呈現為空間遷界、劃界與重申領土權,如改道、避開公園、報警,以及標示空間領域的肢體言行的行為。而此行為,除了對移工的偏見和誤解外,更須視為居民對當地長期缺乏公共資源投入的不滿情緒的投射。

但辯證地看,衝突和緊張亦蘊藏轉化的契機。王志弘的分析指出,桃園車站附近居民因和移民/工的接觸機會增加,而漸生同理心情,藉此展開的熟識關係;更重要的是,由於對移工消費能力的依賴,卻也是改變負面觀感的契機。

看見本地居民與移民/工之間的關連,往往是社會變革的關鍵之一。廖元豪的書評特別點出Kevin R. Johnson的《The "Muddled Masses" Myth: Immigration and Civil Rights》一書的要旨為:「移民與本土居民是命運共同體—遲早輪到你倒楣!」該書強調,美國主流對待「不受歡迎『移民』」的態度,也就反映了政府與主流群體看待「不受歡迎『國民』」的態度。而當美國拒絕貧窮移民入境時,也正反映了美國具有排斥貧窮國民的潛在危險。反照在台灣現實,廖元豪指出此書對台灣最大的省思之一,便是Johnson提出的警語:「歧視移民、壓迫外人,不但反映出國家與國民的醜惡心靈,更隨時有著回燒的可能。」亦即,當我們容許政府這般對待「外籍」的窮人、女性,以及文化語言上的「非我族類」,我們同時也在容許甚至鼓勵政府這樣對待「我國籍」的窮人、女性與原住民(非漢人)。

最後,本專題要強調的是,移民/工雖然身處壓迫的結構之中,但其主體的認同與反抗不容忽視。王志弘的文章指出,消費族裔地景的形構,除了滿足移工最根本的飲食、休閒和購物等生理需求,更有文化和心理意涵--透過食物、消費和身體實踐,消費族裔地景成為移工與自我的過去及同類產生關聯的地方。此外,在不友善的異國,在消費休閒場域中構築屬於自己的時空,成為移工逃避雇主監控、消解身心壓力、撫慰思鄉情緒、發展族裔網絡、取得支持和訊息,乃至於暗藏抵抗潛能的所在。而東南亞裔婚姻移民更可以家鄉飲食作為求生的手段,提升在夫家的地位,亦能成為互助網路的樞紐。然而,此種傾向以個人化或私人化解決權益問題的方式,並無法提升到集體爭取和對應結構性問題的層次。

夏曉鵑的文章便分析了新移民女性如何從個人能動性,逐步發展成為集體爭取權益和對應結構性問題的過程。以親身參與的「圈內人」角度,夏曉鵑分析了新移民運動在台灣的形成,並特別關注「主體化」議題,批判既有社會運動文獻忽視社會運動參與者(尤其是基層群眾)主體性形成的重要性,指出運動的形成並非僅馬其維利的策略運用,而其最關鍵的行動者的「主體化」涉及了情緒與理性複雜交錯的過程。此外,夏曉鵑分析知識份子與基層群眾之間的關係,主張掌握較多資源的知識份子,必須以「有良心的狼人」而非「領導者」自居,投入基層培力工作,以斷決自己未來背叛時對運動造成致命傷害的可能。

再回到二○○五仲夏曾引起政治風暴的高捷泰勞抗暴事件。人類歷史中的悲劇,往往不是獨裁者或少數腐敗的當權者的個人意志所為;唯有無數認可和沈默大眾的支持,制度的暴行才得以遂行。納粹的歷史,看似遙遠,但是當我們深思Kevin R. Johnson的警語時,再看看台灣社會對於移民/工的對待,特別是「後高捷時代」台灣社會對台塑移工罷工事件的回應態度,我們離納粹真的還這麼遙遠嗎?《台灣社會研究季刊》與許多為移民/工權益而奮鬥的團體站在一起,拒絕成為制度暴行的共犯,將繼續不斷藉由批判知識的介入,揭露壓迫結構的面目,洞察並慶賀各種反抗力量的潛能和具體展現。

 

主題論文

新移民運動的形成─差異政治、主體化與社會性運動/夏曉鵑(61民 95.3 頁 01-71)

被標籤為「外籍新娘」的新移民女性因其社會經濟和文化的相對不利處境,使人忽略其能動性,更看不見新移民女性已然投入新移民運動之中。本文企圖跨越理論的疆界,批判地結合社會運動、女性主義,以及性別與發展等相關研究和理論,以「圈內人」(insider)的角度,分析新移民運動在台灣形成的過程。採取Alain Touraine之「社會性運動」(societal movement)的概念,作者特別關注「主體化」議題,批判既有社會運動文獻忽視社會運動參與者(尤其是基層群眾)主體性形成過程的重要性,指出運動的形成並非僅馬其維利的策略運用,最關鍵的是行動者的「主體化」,其中涉及情緒與理性複雜交錯的過程,而知識份子與基層群眾之間的關係,並不能以「互為主體」簡單略過。作者主張掌握較多資源的知識份子,必須以「有良心的狼人」而非「領導者」自居,投入基層培力工作,以斷決自己未來背叛時對運動造成致命傷害的可能。

關鍵字:移民、社會運動、培力、主體化、知識分子

As a result of their socio-economic and cultural disadvantages, the agency of the stigmatized "foreign brides" has long been neglected, not to mention the fact that they have been active in the formation of immigrant movement in Taiwan. Crossing theoretical boundaries, this paper aims at critically incorporating research from social movements, feminism, and gender and development, to analyze the formation of immigrant movement in Taiwan from an "insider" perspective. Employing Alain Touraine's concept of "societal movement" the author is particularly concerned about "subjectivation" issues, criticizing most social movement studies for neglecting the importance of subjectivation process. This paper argues that movement is not merely formed by Machiavellian strategies. Rather, the core issues should be subjectivation of participants in the movement, involving delicate interaction between emotion and reason. Moreover, the author discusses the positions of intellectuals in the movements, arguing that intellectuals should see themselves as "conscientious wolfman" rather than the leaders in the movements. With more access to resources, intellectuals involved in movements should devote themselves to the empowerment of the masses, avoiding the possibilities of making a vital wound to the movements upon their future betrayal.

Keywords:immigrant, social movement, empowerment, subjectivation, intellectuals


誰可以打開國界的門?移民政策的階級主義/曾嬿芬(61民 95.3 頁 37-107)

本文討論移民政策的階級篩選,當移民政策建立在以經濟理性(也就是最大化可計算的經濟利益)為正當性的基礎,也就是移民政策制訂者將移民回饋地主國經濟的利弊放在首要目標的時候,就會針對不同階級的移民設計不同的移民管道,階級較高的人比較受到移民政策的歡迎。在當代,階級篩選逐漸地建立在一種我將之稱為「階級主義」的意識型態之上,這種意識型態作為一種偏見,將經濟社會地位高的外國人視為可被接受的移民,低階的外國人則被視為與移入國經濟、社會、文化與政治生活不相容而被排斥在國門之外。

本文第一部份闡述為了使經濟活動更加全球化,許多國家的政策一向賦予技術與商業菁英的短期流動,相當大的自由。但是當代各主要工業先進國,越來越以永久居留權/公民權來吸引這些人員的移入定居,這樣的變遷與工業先進國人口成長衰退與技術人力短缺的結構性變遷有關。本文第二部份討論台灣移民政策的變遷,近來,為了加入全球競逐技術人力的市場,政策制訂者亟思開放管道讓有技術的外國人進入,階級篩選的正當性訴諸「人口素質」的提升,相較於透過婚姻管道移入定居的低階移民降低「人口素質」,鼓勵高階的「優質」移民移入可以提升人口素質。本文最後討論,這樣的階級主義一旦確立,它的正當性甚至凌駕其他牢不可破的考量(比如有關「誰可以成為我們」的國族主義),正當台灣政府以國家安全為理由加強取締大陸偷渡客、在邊境外審查申請移入之大陸籍配偶的同時,政府部門也在研議開放大陸技術人力與投資者來台移民的方案。

關鍵字:移民政策、階級、公民權、居留權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increasing significance of class selection in immigration policy. It can be observed that when policy makers are more concerned with economic return of potential immigrants to host countries, they are more likely to heavily rely on class background as selection criterion. Contemporary immigration policies gradually lean toward class selection. What makes immigration policy move to weight class background of immigrants more than other social characteristics such as race, ethnicity and nationality? I argue that nation state's policies responding to two globalization processes trigger such change. First, to resolve the contradiction of two circulation regimes, namely the free flow of trade and capital, and the restricted mobility of people, nation state tends to adopts immigration policies that differentiate entry and residing status among foreigners with different class background. Secondly, many states change their naturalization policy to welcome highly-skilled foreigners in order to outperform others in winning the global "brains" such as IT specialists.

In Taiwan, such immigration policy lean toward foreigners with higher class background is based on a legitimacy building process that heavily involves a differentiation between "non-economic" immigrants of Southeast and PRC female immigrants through marrying to Taiwanese locals and "economic" immigrants of high-skilled workers or investors. The non-economic immigrants are regarded as lowering the "population quality" since their lower class profile. Such preferences over recruiting high-skilled as new members of Taiwan society even suppress some of the long-term nationalist ideologies that work against accepting migrants from PRC.

I argue that an immigration policy that puts too much emphasis on potential immigrants' class background tends to produce classism. In such policy framework, potential immigrants with higher economic profile are considered acceptable as future members despite of their ethnicity and nationality, while immigrants with lower class background are excluded on the basis of their "incompatibility" in social, cultural, and political sense.

Keywords:immigration policy, class, citizenship, residency right


資本原始積累與中國大陸的農民工/黃德北(61民 95.3 頁 109-147)

從1978年以來中國大陸所進行的改革開放,已經使得中國大陸日益朝一個資本主義社會方向發展。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確立以前,會出現「資本原始積累」的過程,資本原始積累概念具有兩重意義:一是財富的集中,提供工業化最初資本積累的來源,二是「自由」勞動力的形成,為雇佣勞動生產創造基本的條件。因此在資本原始積累階段,將會出現大量農民被迫離開土地,成為「自由」的勞動力。

中國大陸原先是一個社會主義社會,因此它目前正在進行的資本原始積累過程勢必有其獨特之處,與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的經驗非常不一樣,例如英國在資本原始積累過程時採取的是圈地運動的模式強迫農民離開土地,中國大陸卻在此之前先進行了某種形式的分地運動,自然使得農民離開土地的模式會與英國不一樣。本文將從比較的角度探討中國資本原始積累的特色及農民離開土地的模式,分析中國大陸與其他資本主義發達國家發展經驗的差異,進而研究這樣的流動方式對於中國大陸未來資本主義發展的影響。

關鍵字:中國政治經濟研究、資本主義發展、資本原始積累、境內移民、農民工

The reform policy pursued by the Mainland Chinese government since 1978 has transformed the country into an ever more capitalist society. Before any capitalist mode of production is firmly established, there has to be a stage of "primitiv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This term carries a dual meaning: on one side there is the concentration of wealth allowing the initial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for industrialization; on the other there is the formation of a "free" labor force which makes possible production based on wage labor. It is, therefore, often a highly visible character of the stage of the primitiv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that large amount of peasants are forced to leave the land to become "free" laborers.

Mainland China has been a socialist society in the past. The process of primitiv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that is currently taking place in China, therefore, has to be very different from that in the historical experience of the advanced capitalist countries. Primitiv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in England, for example,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enclosure movement, which forced peasant farmers to leave the land. China, however, has undergone a movement of land redistribution, which naturally entails a pattern of the separation of peasants from the land that is different from that in England. This article uses comparative studies to explore the patterns of the primitiv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and the separation of peasants from the land in China. The Chinese experience will be compared and contrasted with the experience of capitalist development in other capitalist countries. Such analyses can contribute to understanding the future development of capitalism in China.

Keywords:political economy of China, capitalist development, primitive accumulation of capital, internal migration, peasant migrant worker


移/置認同與空間政治:桃園火車站週邊消費族裔地景研究/王志弘(61民 95.3 頁 149-203)

本研究選擇桃園火車站周邊地區為田野場域,探討桃園縣這個北部主要工業區域,也是移民勞工人口最多的縣市,其東南亞消費族裔地景(ethnoscape)的形成過程及發展狀況,尤其是嘗試擺放在桃園市的都市發展過程裡來分析。本研究圍繞著空間政治與移∕置認同的概念,突顯了幾個分析課題:族裔地景的形成引發了什麼樣的社會衝突和緊張,如何展現為爭奪空間使用及意義的言行?這片族裔地景與本地居民、警方監控、不同店家反應,以及外籍移工的關係各自為何?都市消費空間的佔取和休閒活動的展開,如何構成了外籍移工和外籍配偶協商自我和集體認同的場域?尤其部分由東南亞籍配偶經營的餐飲店,做為不同身分(移民或移工)的東南亞族裔集聚的社會空間,在族裔認同形構上又有何特殊意義?

關鍵字:外籍移工、流移認同、族裔地景、消費、桃園

This paper considers the formation and characteristics of Southeast Asian consumptive ethnoscape around Tao-Yuan railroad station. The Tao-Yuan County, which gathers the largest popul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migrant workers, is the major industrial region of Northern Taiwan. The author traces the urban development of Tao-Yuan City and tries to embed the emergence of the ethno-consumptive space for migrant workers into the urban process. The article then expounds several issues around two sets of concepts—politics of space and dis/placed identification. What kinds of social tension and conflict are derived from the formation of ethnoscape? And how do these tensions and conflicts appear as contention about uses and meanings of space? What is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formation of consumptive ethnoscape and the negotiation of dis/placed identities? And how do the appropriation of urban consumptive space and pursuing of leisure activities become social practices for marking self and collective identities? And the author also considers the implications of restaurants run by foreign spouses for ethnic identity formation and ethnic social network.

Keywords:migrant worker, diaspora identity, ethnoscape, consumption, Tao-Yuan


台社論壇

誰的悲情誰的歌?從影像二二八的記憶政治/楊照等(61民 95.3 頁 205-345)

從影像反思白色恐怖的記憶政治/藍博洲等(61民 95.3 頁 247-281)

放寬外籍監護工申請之後呢?以「照顧公共化」破除解構「外勞vs.本勞」與「外勞vs.雇主」利益衝突的迷思/王增勇等(61民 95.3 頁 283-317)

 

問題與討論 

理解與和解:回應諸批評兼論「區域批判知識份子」/趙剛(61民 95.3 頁 319-346)

為了中國的未來"充實而光輝" ─序賀照田的《當代中國的知識感覺與觀念感覺》/張志強(61民 95.3 頁 347-360)

方法作為救贖 ─序賀照田先生的《當代中國的知識感覺與觀念感覺》/趙剛(61民 95.3 頁 361-370)

改制與中國工人階級的歷史命運 ─江蘇通裕集團公司改制的調查報告/汪暉(61民 95.3 頁 317-415)

 

書評

移民:民權的漏洞,還是民權的延伸? ─評介Kevin R. Johnson的The "Huddled Masses"Myth: Immigration and Civil Rights/廖元豪(61民 95.3 頁 417-431)